“后来,谁知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管家却笑嘻嘻地跑来祝贺我说:老爷说我的菜炒得还不错,决定将我留下了。我听了还有点不相信,说:‘最后那一碗汤……’管家打断我的话说:‘不错!你最后那一碗汤烧得最好,味道特别鲜美。’我一时还真傻了眼,半响作声不得。后来我琢磨了许久,这才慢慢地悟出一点道理:原来我炒惯了小饭铺的菜,来那里吃饭的顾客,大多是只要一两个菜,既要下酒又要就饭,盐味自然要放咸一点。而这一桌酒席,少说也上了十几道菜。宾主在吃了那么多酒菜之后,满嘴油腻,又怎么会不思清淡?所以我最后那一碗没有放盐的汤,倒正投其好,搏得了他们的赞赏。”
“唔,咸而思淡,否极泰来。老顾呀,你的这一段故事还真包含了不少生活哲理呢!”何钊听得哈哈大笑起来。
老顾也高兴地笑着,笑毕结束他的叙述说:“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幸运吧。从那以后,我就一直在老爷家当厨师。十二年前,老爷由吉隆坡回到这里来安度晚年,因为吃惯了我炒的菜,就把我也带来了。”
“那么,你的家室呢?”何钊问。
“跑了。”老顾忽然低垂下头,神色黯淡地说,“老爷带我来这里的那一年,她不愿意随同前来,独自一人留在了吉隆坡。第二年,她就把家里的东西席卷一空,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。”
何钊一怔,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倒是老顾自己看得淡薄,停了一会儿,他又抬起头来,继续说道:“这事也怪我自己。在那之前,老爷曾打算把一个干粗活的使女嫁给我,那使女也对我有意,但我却看不上她的黑脸蛋,另外爱上了一个在街上摆香烟摊的白脸小妞。老爷气得把我好一顿狠训,并言明婚后不许把那个小妞带回家,更不许因她而影响厨房的工作。这一切我都忍了,心想只要俩口子情投意合,就比什么都强。谁知婚后不久,她就嫌我满身的油盐味儿,又没有钱供她娱乐享受,两人的感情一直不好。她这一走,倒是卸掉了我的一个包袱。”
“难道老爷就没有出面帮你追查此事?即使不把她找回来,至少也应该追回她濳逃时席卷走的财物呀。”何钊说。
“老爷对我的这门亲事,本来就不满意,说:‘算了,犯不着为那么一个臭娘们伤心。以后我再给你娶一房媳妇。’不过,话虽是这么说,事情却没有那么容易。我年过四十,年轻的小妞不愿嫁我;拖儿带女的,老爷又嫌讨厌,不愿我把她们带进庄园里来。所以,这事也就一直没有办成。”
何钊听了厨师老顾的这一段叙述,感慨万千。在国内,他常遇见一些无知的小青年,盲目向往国外富裕的物质生活,崇拜穿着气派的归国华侨。他们又怎能知道,每一个背井离乡,远涉重洋到异国去谋生的华侨,都经历过一段坎坷的道路,历尽人间的艰难。而其中真能像刘映华的祖辈那样发家致富,进入上层社会的,究竟又能有多少?像厨师老顾这样的人,会成为杀人的罪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