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英说:“你呀,人家怕你,你的威严过头了。没有人敢给你反映情况。”
屈哲说:“是的,没有人对我说:‘有个姑娘看上你了,老来工地打听你的长短。’最后,还是有人透露了,是个矮个子民工娃透露的。这个民工娃从小父母双亡,在孤儿院长大的,性格孤僻。因为听不懂上海话,显得笨手笨脚。受人欺负和讽刺。好在他有难都让我赶上了。上海人说:‘小鬼,给我找个地板镇。’他没有找到。上海人说:‘唉,小鬼,你怎么空手回来了?’民工娃说:‘我听不懂你的话,你叫我找什么东西呢?’那个老师傅在地下找了个木屑子,说:‘就找这个东西呢!’那个民工娃恍然大悟,说:‘这哪里是地板镇?这是木屑子呀!’老师傅正在骂民工娃哩,让我碰上了。我说:‘咋啦!咋回事情吗?’老师傅把事情一说。我说:‘你的上海话,本地人听不懂;不要怪他空手回来了。他不知道你要什么东西?你就把这个东西给他看一下。’ ”
吕英说:“你走后,我去问民工娃,他一身旧衣裳不知道穿了多少年,唯有脚上一双半旧不新的皮鞋还有点儿品位。但是,这双皮鞋似乎有点儿眼熟。民工娃说他怎样挨骂来,你怎样替他解围来,把我惹得掩口而笑。说:‘这也难怪你。你的工程师给你解围了,向你说话了。’民工娃说:‘就是,就是。要不是他,我还要挨骂哩。’ ”
屈哲说:“皮鞋是我送给他的。你看得真仔细。我同情他,是因为他总是勾起我对遥远童年的回忆。我的父亲打起我来,恨不得立刻就把我撕碎。那个民工娃对我说:‘舞蹈团有个女的问我:‘你们争争吵吵啥哩?你那个工程师是怎么处理的?’我不相信他的话,说:‘这与舞蹈团的屁事哩!她问这干啥呢?’他说:‘我不知道!’民工娃还说你和上海的师傅说话了,上海的师傅是个色鬼,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跟他说话,高兴得过了头,一锤子砸到手上了。把你都惹笑了。你叫我们的人分散注意力,都出事故了。”
吕英说:“我也感到有影响,把话问完,我和老师傅打了个招呼就转到西边去了。那时候,你把事情安排完就走了;可我在。”
屈哲说:“后来,我问上海的老师傅:‘手砸得怎么样?’ ‘你怎么知道的?’我说:‘你砸钉子哩,不看钉子,看人家美女干什么呢!’ ‘你怎么知道的?’我说:‘人家告诉我啦!’ ”
吕英说:“白天下班走了,留下明月值夜班。我知道你那夜加班,我听说炊事员因家属在医院生孩子把送夜饭担搁了。我本想踩月给你送夜饭,但是我没有送。我想给你买点吃的东西,我有这个心;但是,我没有买。”
屈哲说:“你不知道,我加班是为了逃避单位清理阶级队伍通宵达旦的斗争会。设计部十四个工程师,八个就受到了冲击和揪斗。那天夜里揪斗我的师傅刘天杰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