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了，马路两边长长的路灯将浓重黑色稀释，这会儿时间尚早，人和车都不多，苏婉玲呼吸着带着淡淡灰尘味的空气，有种即将窒息、无处宣泄的痛苦，她那种想自救的感受又涌了出来，她如果不找人说会儿话，一定会被憋坏。
她只能想到陆仰，酒后已经把他当作救命稻草抓过一次，他不会介意第二次吧？苏婉玲管不了那么多，她无法去考虑此时是否会打扰陆仰睡觉，拨通他的号码。
手机铃声响起没多久，陆仰就醒了，他看了下来电显示，睡意瞬间消失，按下接听，同时坐起来按下床头的开关，灯亮起时眯眼适应片刻。
电话通了后，苏婉玲却没有开口。
沉默中，陆仰的心不禁提起来：“粤粤？”
听到他温柔的声音，苏婉玲立即找到情绪疏通口，她哽咽：“我梦见我爸爸了。”
陆仰刚才挺直的背脊放松下来，他重新靠回床头：“因为你太想他了。在梦里，你们说话了吗？”
苏婉玲闷闷不乐：“他抱了只小狗让我养。”
陆仰笑：“我想这是你爸爸给你托梦，他不放心你，想让你养只小狗，代替他陪伴你。”
“……”
陆仰继续问她，“你喜欢什么狗？要不回来后我陪你去宠物店看看？”
苏婉玲没吭声，片刻后，她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：“岑岑，我觉得我爸爸不会托梦给我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我是个坏女儿。”
陆仰静静的，他有种直觉，接下来她要说的，是她心中真正挥之不去的、折磨着她的缘由。
“他出事前给我打电话，我指责了他。”她将自己的不堪***裸揭给他看，“我说了很不该说的话。”
苏婉玲又想到妈妈的鼾声，就像她看见她的手瘦骨嶙峋却骨节粗大时，也像知道她四十岁去做了***肌瘤手术，并且因为长期不顺心而早早绝经时，更像她日复一日地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却很难让她感受到爱时，她都会非常心疼妈妈。
所以时至今日，她并不后悔支持妈妈要离婚的想法，她只恨自己没有好好说话。那些话妈妈可以说，因为阮贤云婚后的确过得辛苦，丈夫不体贴她。但爸爸作为爸爸，他没有不履行父亲的职责，她不该那么直白地数落他。
苏婉玲心里难受：“其实我爸爸也挺可怜的，他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，从小爹不疼娘不爱，吃了不少苦，结了婚和妻子的感情不好，到老了，女儿也烦他……”她吸了吸鼻子，“我有两个大学室友，她们现在混得很好，我一直觉得她们拥有家庭助力，但其实我心里也非常明白，她们本来就很优秀，一个才艺突出，组织活动能力特别强，一个擅长社交平台营销，总是能交到新朋友，我只是给自己不如她们找了一个借口。如果我赚钱多一点，让我妈靠女儿过上好日子就行了，也不用非得责怪爸爸，我挺失败的，对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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